潘雨桐原名潘貴昌,1937年出生于森美蘭文丁,族籍廣東梅縣。源自農家的他,幼年環 境影響他日後從農的理想選擇與個性。在芙蓉中華中學初中畢業後,他前往新加坡中正中學修完高中,1957年高三畢業。他曾于瓜拉庇勞小學職教八個月。職教 期間,閱盡圖書館藏書,為留台時優異的表現打穩基礎。由於學費便宜之故,潘雨桐選擇留台。在客觀因素影響之下,他從原本選擇政大新聞系而轉念國立中興大學 園藝系。這段期間,他曾協助僑生刊物的編輯工作。
1962年榮獲大學農學士後,潘氏任職新加坡原產局原產員。不久之後,他遠赴美國奧克拉荷瑪州立大學(Oklahoma State University) 深造 ,成功獲取遺傳育種學博士。他也是美國SIGMA XI,The Scientific Research Society 會員。較後他受聘任教中大園藝系暨研究所副教授(1972-74) 。返 馬後至今,服務於農業界,目前在龜咯與小笨珍中間的柏馬思(Permas) 擔任某集團的園丘經理,並常到東馬以及鄰國公幹。
創作雛形期(1954-1957年)
50年代,潘雨桐尚念中學時期,生活儉樸,缺乏娛樂活動與場所,唯有拼命囫圇吞噬書籍刊物為快。中學伊始(1954) ,他以淩紫的筆名投稿。高中一至高中二兩年,作品散見《星洲日報》編輯高雲是他的華文老師,某次潘雨桐領取稿費時與高雲偶遇,後者才悅然驚知那位投稿的常客原來竟是潘雨桐,從此更對他刮目相看。
間輟潛伏期(1958-1972年)
留台期間,潘雨桐大量接觸當代文學,閱讀《皇冠》、《聯合報》諸類期刊。自1962年 大學畢業後至美國八年左右,他不曾執筆創作。幾乎屬於空白間輟潛伏期的原因是課業繁忙、醉心學術研究。潘氏近乎游遍美洲,不但身移,思想與視野也隨之開闊 豁朗。雖說創作上處於冬眠狀態,他的思緒與觀察力卻不曾凝結,反而伸延開拓並劈出另一個領域,擁有更寬闊的世界觀。這對他日後筆下的留學生的生活或異國風 情的題材留下扎實的經驗。
茁壯成長期(1973-1979年)
1975年,潘雨桐以博士與副教授的榮譽名銜歸返還鄉,終結十一年的漂泊歲月。 1979年以降,"潘雨桐"這筆名頻頻出現于《南洋商報》的〈讀者文藝〉、〈商餘〉以及〈小說天地〉。他當時的作品多以留美學生的生活面貌和心態為主,為 讀者群所稱道。自1979自1989年,被登載的小說有:〈春遲〉 、〈我家麼妹〉、〈冬夜〉、〈月落澤西城〉、〈昨夜星晨〉,〈紐約客〉,等。另一短篇〈水風信子〉刊登於《寫作人季刊》第2期。約有兩萬餘字的小說〈何處 是歸程〉、〈天涼好個秋〉、〈紐約春寒〉等也相續發表。
開花散枝期(1980-1986年)
在開花散枝期間,潘雨桐以醞釀了八年時間便連年大有斬獲。 1980年,潘氏以〈癌〉與方野共用了《光華日報》慶祝創刊70周年主辦的小說創作比賽首獎。1981年,他以〈鄉關〉榮獲臺灣第六屆《聯合報》短篇小說 獎,得獎作品不分名次。白先勇當時是主審之一,曾稱讚潘雨桐的小說" 筆觸細膩,溫婉而具同情心"。次年九月,他又以〈煙鎖重樓〉獲最高票數贏得第七屆《聯合報》中篇小說獎,評審者高陽贊說"意識流的技巧運用得相當成熟" 。1982以及1984年,潘雨桐兩度被甄選為金獅文學獎散文佳作得主。1984年,他摘下第九屆《聯合報》文學獎短篇小說第三名,作品是〈何日君再 來〉。自〈何日君再來〉開始,他的作品題材轉移本地以及實地為中心出發的拓展。1985年,潘氏完成了〈個案〉這篇小說。
結實累累期(1987年至1999年)
1987年至1988年間,潘氏前後出版兩本小說集:《因風飛過薔薇》(1987年10月,在臺灣出版,4個月後出版第2版)以及《昨夜星晨》(1989年6月在臺灣出版)。書中所收錄的小說,"絕大多數是描寫華人在全球各地的掙扎與奮鬥、痛苦與希冀、生活危機與現實困境。"( 陳賢茂語),譬如〈天涼好個秋〉、〈鄉關〉、〈一水天涯〉、〈昨夜星晨〉、〈紐約星晨〉 、〈煙鎖重樓〉等。
他多年來勤耕不輟、為馬華文壇不斷增添佳作。1993年,他以〈那個從西雙版納來的女人叫蒂奴〉、〈逆旅風情〉以及〈雨窖情事〉膺選為第二屆花蹤文學獎小說推薦獎得主。1995年,他以〈柳條長〉再度蟬聯有關獎項。
早于1993年,潘雨桐已多次婉拒任何獎項的提名。他自認已沒必要再角逐獎項了。但是有關當局依然照作品的品質無法不給他提名。
1995年11月12日,他在〈星洲廣場〉的專訪文稿中述說,參加文學獎項的總是同一批人,倘若沒新人出版,就不是好現象。他認為如果有遠見,設立獎學金栽培後起之秀,獲益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整個社會。
另一方面,潘氏的〈嗥月〉被收錄于以潘氏作品命名的1994年南洋文藝小說年文集《嗥 月》:〈大地浮雕〉同樣的也被錄選于以潘氏作品命名的1996年散文年選文集《大地浮雕》。數年前,他的新詩〈星夜行程〉深獲音樂家陳徽崇賞識而為它譜 曲,作品收錄于第二張的《大馬現代詩曲》,由寬中合唱團與百囀合唱團擔扛演繹。除了創作,潘氏擔任過多年" 雙福文學出版基金"的評審員,曾評過第一屆"花蹤" 文學獎(1991年) ,曾擔任過香港《亞洲週刊》舉辦的三屆世界華文小說評審及其他文學獎評審。創作與評審的彙集,加上優異的成就,可謂本地文壇傑出的功臣。可是,談至內容與 形式的呈現,潘氏又不失為與時代結合者。1989 年的〈花城的雨季〉是本地首篇文字與連續劇的結合品。潘氏也以後現代手法創作,1992年的〈君臨天下〉以及1995年發表的〈純屬虛構〉乃為1984年 〈何日君再來〉的變調與延續外篇,更是以後設的形式表現。1996年杪,潘雨桐的短篇小說集《靜水大雪》由彩虹出版有限公司,收錄于德麟文叢第二輯。 1998年潘雨桐的中短篇小說集《野店》再次由彩虹出版,收錄于德麟文叢第三輯。其中的一篇小說〈血色瓔珞〉也將編收于《當代馬華文學大系》內的中長篇小 說卷。此外,〈一水天涯〉收錄于以潘氏作品命名的當代馬華小說選《一水天涯》內(黃錦樹編,1998年) 。1999年5月16日,潘雨桐當選為國內十大最受歡迎作家之一。這證明潘氏除了擁有文學上的輝煌成績,同時也廣受讀者的喜愛。1999年5月16日, 《亞洲週刊》邀請了海內外14位文學家聯合評選〈20世紀中文小說100強排行榜〉,而潘雨桐是唯一的馬來西亞評選員。筆耕勤勉不輟的潘雨桐自1999年 6月20日開始於星洲日報小說版連載他最新的三萬字中篇小說--〈癲癇症後群〉。除此之外,他的小說〈旱魃〉也即將于七月刊登于華總出版的《願景》季刊。
潘雨桐豐富的生活經驗使他掌握千變萬化的好題材。他早期作品以美國留學生為主,題目經 常借鑒中國古典詩詞點出作品的內容重點,借景或感物抒情襯托提升其中的意境,再溶合有規律的意識狀態的流動過程而做實況的描繪與扎實含蓄的文字,使他的作 品增添不少可觀之處。歸返大馬後,基於工作上的原故,潘雨桐長期'隱居' 油棕園內,近年來常出入沙巴的深山林澤做開闢、燒芭、以及墾植等工作。〈熱帶雨林〉、〈東穀歲月〉、〈大地浮雕〉〈東穀紀事〉等,是莽原沼地所見所聞及本 身與大自然合一體會而創作出,一篇篇鑲嵌熱帶色彩的佳作。〈悲情京那巴登岸河流域〉系列描述的則是潘氏在沙巴州最長河流的岸邊見聞感觸,鋪排而成的小說。 他對當地的風土人情極其熟悉。故事中該區域的女子,從前被人欺負,現在顯現的是兇悍潑辣,有會殺人的性格,這是潘氏在訪談中特別提及的。較後期的潘氏作品 大多數環繞著環保課題,作者認為是一種矛盾的心情。因工作上的緣故,他們公司需開伐森林、燒芭、墾植等破壞大自然的生態;而他本身熱愛珍惜大自然,但對環 保無能為力。從潘氏未發表的電影劇本〈大地〉中,作者隱身潛入作品中的人物沈凱或林民泰,當描述手提電鋸聲一陣緊似一陣時:
一顆大樹冠開始抖擻,樹冠與樹冠之間牽扯呼嘯,忽而靜止,仿佛已知千年的廝守,
此刻遽然分離——轟然揮別,達至永恆,重歸大地。
林民泰:所以我說-你看像不像謀殺?
江凱:(拍了拍林民泰的肩膀) 還真讓你道破。
……
林民泰:……尤其是看了那些板根樹被砍伐了之後,剩下的根群就像是巨人被巨人砍落的腳趾,疼得相互糾纏--我背後有人大喊:謀殺!
……
林民泰:……把熱帶雨林砍伐掉,我們還算不算是大自然的愛護者?
江凱:還要看你從那一個角度來看問題。
林民泰:我想是在剝削雨林,重創大地。
江凱:別忘了,我們也養活了許多人。
——(〈大地〉27/28頁)
除了如眾學者研究後認為潘雨桐的小說借鑒中國古典詩詞意境、採用意識流技巧以及溶合本地濃厚的色彩,他的作品尚有幾個凸顯的特色如下:
- 題材變化多端,充分體現作者為開拓寫作素材而作的不歇努力與大膽嘗試(尤今,1997) 。黃錦樹在《一水天涯》內〈小說.我們的年代(代序)〉也提及潘雨桐的作品可貴於題材上的開發,突破了那些不肯接受現代主義文學洗禮的作家領域上的限制 (黃錦樹,1998) 。另 一方面 ,南院學生葉金輝在口述歷史報告中(1997) 也提及:潘氏早期的作品注重內容與技巧,內容必須反映、表露和報導社會以及表現人生,思緒也較奔放。近年來的他,創作較嚴謹,注重思想性。有人批評潘氏重 複同樣的題材、寫森林、大山芭、深山大澤,他回應:"畢竟寫法不同" 。那些人或許也只是瞥見冰山一角。
- 潘氏的小說大多數採取零聚集敘述手法。零聚集是指敘述者比任何一位人物知之更多,儼如上帝,無處不在,無處不曉,而且無所不能。敘述者對人物的一切思想活動 和內心隱密都瞭若指掌,聯人物自身未能意識到的東西,他都能洞悉;同時人物與人物之間相互有些心腹之事,雖然他們相互茫然,但敘述者卻能揭示的一清二楚。 他具備分身術,只要故事敘述的需要,他隨時隨地都可以出現,而且他可以淩駕人物之上,超越他們的認識範圍,對多類事情發表議論。除了零聚焦手法,潘氏也采 用內聚焦敘述手法。內聚焦意味著敘述者必須跟著人物走,小說世界的廣渺均要由人物的視角來定,他不能有所逾越;人物的視角消失了,所敘的事情也應該中斷。 〈紫月亮〉、〈昨夜星晨〉、〈我愛沈苓〉、〈柳條長〉、〈婚禮〉等皆是採用此手法。
- 性愛情欲描寫點到為止,鏡頭經常調往景色描寫。林春美在她的〈女身境地〉也提及,潘氏的作品多以淒美典麗、婉約含蓄見稱,'性' 場景 尤其如是。潘氏認為並非礙于道德規範,只是沒必要深入描寫。
- 擺脫平鋪直敘的傳統寫作方式而使他的小說出現兩個結局:一種是沒有給予明確答案而任讀者自行猜測的結局,另一種則是全然出人意表的結局(尤金,1997) 。
- 潘氏的小說並不刻意'文以載道' ,純粹換另一種方式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其中包含對政治社會的不滿與省思,對歷史的控訴及對人性的解剖(李曉雲/周玉花,1998) 。
- 潘 氏小說內的對話甚多。對話在小說內是最難處理的一環,很多時候,成數也在對話上,尤其是當讀者捉不到內容想表達反映小說的重點時,譬如〈柳條長〉的對話處 理得很好,烘托出情節的氣氛,看似隨意或非完全整理,其實環環相扣。潘氏宣稱最近在對話方面儘量收斂一些。潘氏認為對話在小說上的主要功用是輔助氣氛。他 經常會處理得感性些。
- 作品常有延續篇。'延續' 一詞是柏格森哲學重要術語,所謂生命就是延續與記憶。如果沒有記憶,思想中就沒有'昔' 的概念。沒有'昔' 也就沒有'今' ,'今''昔' 兩個概念是相對而言的。沒有'昔' 與'今' 的結合,就沒有延續的概念,也就沒有生命(羅大岡,1996) ,因此潘氏作品的延續就似他生命中的生活是延續的,昔日的記憶活躍於今日的腦海,使他展延的情節更具生命力及多姿多彩。〈我愛沈苓〉是〈紐約春寒〉的續 篇,雖然兩部作品事隔二十多年:〈純屬虛構〉是續〈君臨天下〉之後的變調篇章,而〈君臨天下〉是延自〈何日君再來〉。蔡源煌教授也曾評〈煙鎖重樓〉時說, 結局有一種效果上的延續與發展(見《因風飛過薔薇》的〈跋〉) 。
- 潘氏作品文字中富有美感,不論是詩詞,閨閣或流離的,一片乾乾淨淨,仿佛塵埃難沾。這是優點的同時,也產生了限制性,到底在描寫低下層民生問題時,徹底刪除污言穢語或其餘更直接的表達時,距離可能被拉遠。
- 近期的作品,尤其是小說,總將作者自己寫進小說內,有時反諷自己,感覺很好玩,潘氏自認為純粹是安排個小角色給自己,令人聯想其外國導演執導電影時偶爾讓自己過足演員癮,當個路人之類的。